sp; “哦?那这苏小大夫是——?”狄青不动声色地问道。
韩军头连忙回道:“苏小大夫是唐大夫的徒弟,年纪虽小,医术却很了得。不瞒指使,卑职先前得了个怪病,还是苏小大夫开药给治好的。”
“嗯。”狄青不置可否,面上窥不见喜怒,韩军头心下忐忑,也不知狄青什么想法,忙又帮苏衡师徒多解释了几句:“唐大夫他们前几日曾去州衙拜见了知州大人。将伤病营交由唐大夫他二人接管,亦是知州大人的命令。”
“既然张知州已经首肯,那便无甚大问题。狄指使,你快让开路来,让老夫进去!”那灰袍医官是个急脾气,方才能耐着性子等狄青查问那两人的身份,已属不易。他一听到苏衡师徒二人在伤病营的所作所为是过了明路,得到知州的授意,便不愿再等,催促着狄青快些进营,莫要再营帐门口杵着。
狄青无奈,只好停下问话,与那灰袍医官一同走进伤病营。因苏衡师徒正好不在营内,相对熟悉伤病营近期情况的韩军头便跟在后头,向狄青介绍起伤病营改造的始末。
“狄指使,您看到的这些民夫其实原是城内的乞儿,他们都是唐大夫作主寻来的,营中每日供给三餐,这些民夫们便心甘情愿地为伤病营干活,每日清扫营房,照料伤卒,十分尽心。苏小大夫还教会了他们简单的包扎手法,因包扎不当致使伤口流血发脓的情况如今已大大减少。”
“这上头写的,是每个铺位的编号?”狄青注意到每条通铺的铺位上都用贴了巴掌大的黄纸,上面写着“天一”、“地五”、“玄七”、“黄十一”等字,便推测这纸上所写是每个铺位对应的编号。
“回禀指使,正是如此。苏小大夫不单给每个铺位按‘天地玄黄’的顺序编了号,还给二十位民夫也编了号,您瞧,他们的胸前都缝了自己的编号呢。”韩军头道。
灰袍医官不耐烦听这些,他只关心这两位游方郎中的医术如何,对伤兵身上常见的疮肿、折伤一类伤病,都是如何处理的。但是营中民夫大多是在干些清扫地面,浆洗被褥和细麻绷带的活计,在灰袍医官眼中,属于没什么看头的杂活。
正巧,有一位民夫端着一盆热汤进营,路过三人时,一股药材味飘过,灰袍医官顿时眼前一亮,叫住那民夫:“等等!那个谁,丁五是吧?你等等,先别走!”
丁五茫然地停在原地,不知所措。灰袍医官小跑过来,俯身闻了闻盆中热汤,一边点头一边微笑起来:“这是葱芥汤,用生葱、荆芥与土当归煎成汤淋洗伤口,有消疮去肿温痛之效。”
“的确是葱芥汤,蔺老头,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这手嗅味辨药的功夫倒是没有退步丝毫啊。”贵生道人一掀帐门,朗声调侃道。
灰袍医官循声望去,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唐慎微?!原来‘唐大夫’就是你这个老家伙!我说‘贵生’这个道号怎么听着怪耳熟的,这不就是你当初辞官前,与我们几个一道饮酒,醉中起的道号么!”
辞官?苏衡立即捕捉到重点,“咻”地扭头看向他师傅。
“害,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贵生道人并不想提起往事,但那灰袍医官却仿佛没看懂贵生道人的颜色,转头就把贵生道人以前的经历给掀个底儿掉。
“狄指使,你这运气可是了不得。你们延州可是来了尊金大佛!这老东西以前可是我们太医局的主官,他的医术,他若是称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当年啊,满京城谁不人知道太医丞唐慎微的名号啊。你可是捡到宝咯!”灰袍医官摸着他的山羊胡子笑呵呵道。
原来,这位灰袍医官姓蔺,也是大有来头,乃宫中太医局的教授。太医局下设九科,每科置一名教授,这位蔺太医便是疮肿兼折伤科的教授,专善医治伤口骨折类疾病。此番蔺太医前来陕西,正是为了给诸营将士疗伤治病。
说起来,这位蔺太医也是位妙人,他拒绝了知州提供的宽敞又舒适的免费居所,反倒带着随侍的药童东奔西跑,在泾原与秦凤二路游医。蔺太医到了哪个城寨,也不拘对方官阶高低,遇上伤兵就会出手医治。
狄青一直清楚延州伤病营的情况,只是苦于没有良医愿意来伤病营为最底层的士卒疗伤。数日前,狄青前往泾原路拜访尹洙,回程路上幸运地遇到蔺太医。狄青便将延州伤病营的情况细细与蔺太医陈述了一番,诚恳地邀请蔺太医随他一同前往延州。蔺太医心善且仁,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只是,当时二人都没想到,他们在延州还会遇到“大惊喜”。
“原来竟是前任太医丞唐太医,狄某失礼了。伤病营多亏您与您的高徒费心改造。”狄青听到蔺太医的介绍,忙向贵生道人行了一个大礼,以表谢意。
贵生道人却吹胡子瞪眼,很不高兴地冲蔺太医发火:“都说了休要重提旧事,什么太医局?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忘了。还有,什么‘金大佛’?!我是道士,道士!”
贵生道人没留心到狄青的自称,苏衡却注意到了,仰起头问那面容刚毅,麦色肌肤的军官:“请问您可是狄指使?”
狄青眉梢微动,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就是狄青?”贵生道人终于反应过来,“你妻儿北上寻你,如今就在延州内,已经苦等你近半月之久了。”
“什么?”狄青先是愕然,继而大喜,拱手又行了一礼,“可否劳烦唐大夫告知狄某,我妻儿在延州何处?”
“城门西边第二排窑洞,往里头直走,院子里头有个磨面石磨的那家便是。”贵生道人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将魏氏母子的住址告
诉了狄青。
“多谢!”狄青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转向蔺太医,“蔺大夫——”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此处是军营,难道我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蔺太医截住狄青的话,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寻他妻儿。
“指使,我去给您把马牵来!”韩军头很有眼色,屁颠颠地冲出伤病营,一路小跑着去牵马了。韩军头今日这嘴巴就没合拢过,连二接三的惊天大瓜直直往他嘴里塞,又是唐大夫的旧日身份,又是狄指使的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