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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曾许诺要带他回府,草民身份卑微可也信服王爷金口玉言,断断不会是随口一句便打发了草民,眼下劫车的队伍已回,草民求问,他人在哪里?”

  王爷没有说话,只是用凉又薄情的目光盯着跪在阶下的余淮水,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扬声道:“你是在质疑本王?”

  “草民不敢。”

  余淮水的额头抵在石路冰凉的青石板上,微微的凉意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吐出的字也又冷又硬:“草民只想求一个真相。”

  “好。”王爷仰起脸来,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立在院前的臧远,朝着屋内扬手喝到:“齐一,把那东西给他。”

  屋内的齐一微微一怔,很快便收敛了神色,上前两步,将手中一物抛进了院中。

  齐一手下分寸极好,那东西摔在地上,借着力道滚过青石板路,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余淮水的跟前。

  跪在余淮水身侧的傅明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只一眼便瞪大了双眸,一把摁住了余淮水的脑袋不许他抬头。

  “王爷。”傅明知觉眼前的王爷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替自家弟弟说些软话:“我这弟弟书读的太多,人也愚笨,王爷莫要怪罪他,这东西 也别看了。”

  “二哥!”傅明记忆里一向乖顺的余淮水犯起犟来,两手撑地拧动脖颈,硬是要摆脱傅明压着他脑袋的手掌。

  “淮水你糊涂啊。”傅明有些急了,咬着牙加重力道压着余淮水的后脑,在他身旁小声说道:“得罪了王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昏头了!?”

  “我就看一眼 ”余淮水咬着一口气那般紧咬着牙,他弓起背来猛地后撤,额头在石砖生生磨出一道血来,仿佛一只困兽般粗声粗气地喊:“让我看一眼!!”

  今日的余淮水彻底颠覆了傅明心中的那个懂事儒和的形象,他从前也有过闹脾气的时候,可从未如今天这般,像是生生变了个人。

  余淮水挣扎地见了血,傅明只得松手让他抬头。

  那是一个被布包裹严实的圆球,布料是黑色,却仍能看出异色的湿润,它一路滚过来蜿蜒出一条斑斑血路,一眼便知其中包着的究竟是何物。

  余淮水的身子僵住了,他额头上磨出好大一片血口,正隐约渗出血珠来,他乱颤的眸仁落在那散发着血腥气的物件上,刚刚还憋着一口气想看的东西,现下却不敢看了。

  “这是什么”

  其实不必问的,布料扎口参差不一地支出几缕棕黑的头发,随着徐徐而过的冷风慢慢飘摇。

  这包袱里,只会是一个人头。

  “这是你要的真相。”

  包袱后的点点血痕无声无息地向余淮水蔓延而来,攀上他跪地的双膝,如蛇绕颈,缠得他喘不上气来。

  “淮水 ”傅明还想再劝,余淮水却动了。

  他拖过那只包袱三两下拆了活结,层层地剥开染血的布料,血腥味愈发重了,余淮水的手颤个不停,终是狠了狠心,彻底揭开了这乌臭的包袱。

  偷看的宝环没有忍住发出一声惊呼,立刻害怕地埋下了头。

  那真是一个人的脑袋。

  这脑袋似乎受过重击,一张面皮被碾地支离破碎,五官都移了位置,血水混合着斩去一半的发丝,乱糟糟地糊在皮肉之间,任谁都不忍多看一眼。

  “不会的 ”余淮水胸膛中有如雷鸣,他几近失控,慌乱地伸手将那脑袋搬到了自己膝上,淋淋漓漓的血水染红了他的衣摆,余淮水只顾拨开脑袋耳边缠成一团的乱发。

  一只金圈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不可能,这不是他 ”

  余淮水捧着那个脑袋慌了神,伸出手试图抚平那些破碎的皮肉来换一个结果,可那些肉太碎了,只怕华佗在世也拼不出一张脸来。

  “淮水!”傅明不忍看他如此,扑上去抢那颗脑袋,余淮水死命护着,两行清泪跌出血红的眼眶,他终是失声哭了起来,紧抱着那血肉模糊的人头,却还是否认:“这不是他!!”

  “什么他不他的!给我!”

  王爷仍站在那儿,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目光打量着躬身趴地痛哭不停的余淮水,应是听得厌烦了,他开了口。

  “真相你也得到了,本王顾念旧情,许你在府上治好腿,再送你与你这 二哥一同返乡,如此,本王已是仁至义尽了。”

  这番话实在听的人寒心,就连与余淮水抢夺手中人头的傅明都不忍再抢,目露怜惜地望着自己狼狈的弟弟。

  可余淮水却突然抬了头

  不,不对,县衙的人不会杀了他的

  余淮水被逼红了眼,脑海中惊涛骇浪,他却仍是抓住了那丝异样。

  县衙为了坐实臧六江的罪名,断断不会在抵达知府衙门前白白地杀了他。

  他要臧六江给他顶罪,定会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齐一又为了什么带回臧六江的脑袋,若说是动了恻隐之心要带臧六江回乡,也该带个全须全尾的尸身回来,怎会带个血肉模糊的脑袋。

  若是为了寻个依据报信,大不了割一片臧六江的衣袍,王爷也没有不信的道理。

  不像是为了报信,也不像是心有不忍,更像是为了交差。

  是有一个人,非要亲眼看到臧六江死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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