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加。
言朝息边喂着八郎黍麦,边敛眸思忖:这把剑,既然能为宋端娘放下,就一定拿得起。
四下无人时,言朝息悄悄踮起脚,开了金笼子的笼闩,在八郎脚边缚绳上绑了块拳头大的石头。
八郎挣翅高呼:“言姑娘,没良心……言姑娘。”
言朝息连连夹紧八郎的白喙,睁圆了杏眼,压低声音:“八郎,你说说你,我好吃好喝伺候你这些时日,到底是谁没良心?”
她手心的黍麦已经有些被汗沁湿了。
只愿一切顺利。
*
是夜。
言朝息又在梦中成了宋端娘,这回情势愈发不妙。
宋端娘与言荞在君都经历何事,为何会孤自变卖家产回凤玱老家皆被一晃带过,梦中最后场景竟停留在宋家别庄里的她。
身旁的紫苏悲呛念着信笺上的字:“老身次子炽楼不肖,平稽州暴乱生不见人,死难寻尸,望宋氏端娘,好自为之。”
信笺一角露出小指般大的描金九尾白泽,这是应州方家族徽。
她心中被蓦地攥紧,拿着剪子朝披散的头发一剪而下。
偏睁着混沌不清的眼眸,泪花“啪嗒”溅湿了案上的乌鸢花簪。
……
言朝息像濒死的鲤从床榻上仰起,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背后里衣已浸透了汗,手中结痂的伤口发痒。
宋端娘的过去与她旁敲侧击的分毫不差,难道这便是她的结局吗?
虽不知她自从冥婚那事后被哪路神仙庇佑,肯借梦告知前尘溯源与往后生死,但言朝息不能眼睁睁看着崔来娣的遭遇在宋端娘身上重蹈覆辙。
宋端娘,是她在言家唯一的亲人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逆天改命。
月光从凌霄花檀窗穿过,直照到窗边小榻沉眠的紫芙,门外的八郎不安分,拖曳着小石块啄着门槛。
言朝息小心翼翼抱着外衫夹袄,手提双绒球鞋,她不敢套上鞋子,光脚摸黑走向门口,只怕惊醒紫芙。
“姑娘,渴了么?”就在言朝息一只脚迈出门槛时,紫芙却突然唤住她。
“我去如厕,紫芙姐姐再睡会罢,天还没亮呢。”言朝息寻了个借口,轻轻宽慰道。
“姑娘……快些回来。”紫芙蹙眉念道。
月色下,言朝息眸光微亮,温敦应了声“好”。
她阖上檀门,却换了副坚定冰冷的神色,飞快套上外衫鞋袜,牵着八郎的缚绳直往那棵丹若树爬。
沈半城的府邸半点不像小丫鬟们所说喧闹非凡。
她白日夜晚好几次举起向宋栀宁借的瞭镜,看见只零星几处院落有人浣衣,便是炊烟饭飨也离她的凌霄院甚远。
从前遇见沈二的隔壁院落,也不似有人居住的模样。
琉璃灯在月光下折射的光辉夺目,言朝息把八郎放在肩上,静静开门走进屋子。
这屋子果真无人居住,四周冷清,只在东南处有挂三清道祖像,像前安置一个蒲团。
言朝息屏气凝神盘腿坐在蒲团上,好生喂了八郎一会,故意捏粗声线,对着手中歪着脑袋的八郎开口道:“药里有……”
“言姑娘总是半夜不睡,你是要成仙?”屋梁突然传来一道清越凌凌的声音。
那分戏谑言朝息再熟悉不过。
沈昙以为总能吓到那个小姑娘,没想到言朝息更胜一筹,幽幽抬首,笑得毛骨悚然:“沈二哥。”
言朝息当然没有表面冷静。
她的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也不知沈二听进去多少。
沈昙从梁上蹿下,右臂夹着个蒲团,放在她身旁,稳稳跪坐:“无事沈二,有事二哥,这回又是什么好事?”
菩如山和凤玱都太无聊,她要搞事,怎么少的了他。
言朝息眸中光华流转,将八郎渡到沈二肩上,笑道:“沈二哥这是什么话,是二哥自己不告诉我名讳。”
“昙。”他掀起凉薄至极的眼皮,淡淡说道。
言朝息瞧着那女娲精心雕刻的无瑕侧颜,敛眸回神道:“我识字的,沈二哥,你告诉我是哪个‘昙’?”
少年有些别扭,高冷道:“东岚国有种花,叫幽罗昙花。”
“沈昙,沈昙。”言朝息愣愣将这个字于唇齿交融。
她绵软的凤玱调让沈昙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二哥的名字真好听。”
“我想起来了,古籍上说东岚昙花,只在半夜月下才开放,开如玉盏,瓣如雪琢,花香沁雅。”
说到话尾,言朝息愈发遗憾:“书上说,昙罗仅开一瞬,恍如梦中,真想看看。”
沈昙神不知鬼不觉开口。
“我得了主家欢心,恰好有盆东岚月昙,改日送给言姑娘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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