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替嫁

话,谁知再没有下一句了。

  她低着头,葱白手指慢吞吞给纱布打结,像极了闺中时被大人强塞绣活,满心苦恼又不得不从命磨蹭的样子。

  他本来也不该期待什么,尤其是姜妤的关心。

  裴疏则想起那封费尽周折才弄来的旨意,觉得自己实在可笑。

  他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起身拢上衣襟,冷冷道,“我这趟来,是有正事告诉你。”

  姜妤意外仰头。

  裴疏则找她从来只有风月的交欢,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还能从他口中听见“正事”这两个字。

  她点点头,“你说。”

  “我这趟出京,中途还接到桩差事,”裴疏则道,“官家定下玉成公主和亲北漠,你说巧不巧,就在备好嫁妆的前夜,人跟着一个小文臣跑了。”

  姜妤睁大眼睛,“玉成公主?”

  “对,”裴疏则道,“就是你那个亲表姐。”

  “可她不是…已经疯了吗?”

  玉成是姜父之妹宸妃的小女儿,也是先太子的同胞妹妹。

  当年太子巫蛊之祸何等惨烈,东宫被杀,宸妃悬梁,姜家等十几门大族都被株连,京城血染,上万人死在这场无端的构陷里。

  相较之下,一个公主被吓疯都显得无比宽和,只不知她怎会被定下和亲,还能从门禁森严的大内逃走。

  裴疏则道,“事过境迁,人心死了,疯病就好了。”

  姜妤年幼丧母,虽有一姑母,但早年在战中双目失明,终身未嫁,却也无法教养她,因此自小在金陵外祖家长大,和玉成面都没见过。

  但她还是存了一丝担忧,“所以官家让你去追?追到了吗?”

  “没有,我不是遇刺了么,”裴疏则哂道,“命都险些交代去,拿什么追?”

  姜妤暗暗松了口气,可有那么一瞬间,她又从他话里咂摸出了一丝不对劲。

  “既然这样,与你要同我说的正事有何干系呢?”

  “公主私奔,若大张旗鼓去寻,闹成皇家丑闻,更叫人看笑话,可日子到了,事不能拖。”裴疏则道,“没人嫁过去,就要起战事,皇帝年老病弱,决计无心兴兵。”

  姜妤还是没明白他和她说这些做什么,点点头,整理桌上的玉棒和药膏。

  裴疏则却拉过她,摸了摸她的脸,“妤儿不知,你和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姐,相貌有五六分相似。”

  房内倏静,姜妤怔了一会儿,错愕地抬起眼。

  饶是她被裴疏则磋磨得再迟钝,也有了猜测。

  但她不信,因为裴疏则对她一直有种近乎扭曲的占有欲,他让她在不羡楼养尊处优,可一旦他离开,她就会面临十六楼的危险,他控制她的身体、行为和思想,不允许它们出现一丝除了“裴疏则”之外的痕迹,还要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她是他的,死了也是他的。

  这种思想禁锢了她两千多个日夜,早已刻进骨头里,因此当姜妤从他口中听到“你替她嫁过去正好”的时候,有种悬崖走钢索的人猝然掉落的空坠感。

  姜妤怔怔的,连呼吸都变得迟缓,可裴疏则的独断乖戾,早就让她把服从命令也刻进骨头。

  所以面上,姜妤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哦了一声,便又垂下眼,转身去拾捡给他治伤的各类药具。

  裴疏则没能得到想要的反馈,眸色益发幽深,“你没什么想问的?”

  姜妤阖紧了齿关,顿了顿才道,“北漠很远吧。”

  “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姜妤呢喃,“你一直叫我足不出户,如今怎么肯放我走了。”

  放她走三个字让裴疏则更加不悦,他略微倾身,阴影瞬间覆盖了姜妤大半个身体,观察着她道,“也没别的,我二十有六,不能总在教坊浪费时间,想安定下来,娶个妻了。”

  姜妤指甲掐着手心,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抬头道,“也好,如果你这么想的话。”

  裴疏则目光却更加森凉,冷笑了声,一把扯过她便往外拖。

  屏风外各色精致无比的晚膳还冒着热气,裴疏则看也不看,仿佛叫人呈上来就为当个摆件儿好看,撞开卧房房门,不由分说把姜妤按在榻上。

  姜妤震惊极了,“裴疏则,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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