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大婚

都是四品以上大员,陈兆志得意满,绛纱袍进贤冠,乌皮靴迈出四方步,颇为张狂,在上首见到裴疏则,也只敷衍点头,笑道,“今日陈某成婚,日后就该称殿下一声兄长了。”

  裴疏则长眸扫过他身上喜服,眉目遂凉,轻笑了声,“恭喜驸马。”

  话音落地,殿后传来大监长而尖锐的通传,皇帝竟在这时候过来了。

  他来得太早,群臣都十分诧异,匆匆列班参见。

  皇帝在龙椅上落座,慢悠悠开口,“朕的儿女中,只有玉成尚未成家,朕年纪也大了,就想女儿在宫中多待一会儿,诸位御史体查朕心,不以为违礼,朕十分感念。”

  御史中丞忙称惶恐,皇帝让其平身,又转向裴疏则,露出三分笑意,“靖王去岁躬率兵马,收复边关,威震北漠,只因朕与你彼时都有恙未愈,尚未封赏,今日玉成大婚,朕打算喜上添喜,如何?”

  他挥手,示意大监上前颁旨。

  旨意中说,加封裴疏则太傅衔,开府仪同三司,食邑万户,敕建太傅府于京师,以昭荣宠,最后道,“太傅乃参赞机要,匡正朝纲。着即解枢密副使、河东道节度使之职,总领文德殿讲筵,兼修国史。其旧部将士,交割有司,兵符印信,即日缴还。”

  圣旨一出,太半官员都变了脸色。

  太傅虽官居一品,却是虚衔而非实职,让他交割旧部,分明是要剥夺军权,裴疏则不过二十有七,这般旨意,无意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殿中隐隐骚动,裴疏则安静听完,并不接旨,反而直起身来。

  大监敛眉,“靖王殿下,为何还不谢恩?”

  裴疏则笑了笑,“臣是个粗人,只知习武作战,遑论讲筵参史的重托。”

  皇帝未语,一旁暗喜的陈兆先跳出来,“陛下恩赏,靖王胆敢不受?”

  裴疏则看也不看他,“陛下成命,臣敬谢不敏。”

  大监竖起眼睛,“大胆,你当庭抗旨,是罪同谋逆!”

  话音落地,殿外顿时传来兵甲行动的铎铎交响,大批皇城司玄甲卫操戈而动,转瞬便紫宸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宫城四座主城门同时下钥,铸铁门闩坠入石槽,发出余音震颤的轰响。

  殿中官员皆大惊,但见远处亦是重重甲兵,直叫人头晕目眩,皇帝岿然不动,俨然早有准备,皇城司提举郑奎直奔入内,半跪于地,“陛下,宫门俱已闭锁。”

  皇帝端坐在龙位之上,冷冷睨着裴疏则,“你当真不从?”

  裴疏则站起身,“不从如何?”

  皇帝面沉如水,“不从者诛。”

  不少官员瘫坐在地,被玄甲卫拉架出去,皇帝厉声道,“郑提举,即刻将此乱臣贼子就地正法!”

  郑奎抽出了长剑,锋刃发出弹铗之声。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可郑奎并未动手,反而双手捧剑,竟是转向裴疏则,高举奉上。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皇帝瞠目,遽然变色,“郑奎,你在干什么!”

  他怫然起身,却见殿外重重玄甲中走出一片绯色身影。

  郑贵妃怀中抱着永儿,冷冷望向他。

  *

  姜妤枯坐许久,都没等到前来接她的人,出去询问的宫侍亦再没回来。

  玉成所住清辉阁位置偏僻,几乎挨着冷宫,可即便如此,也该有动静了。

  芳枝放心不下,想自去看看,被姜妤拽住,“别去。我觉得不大对。”

  芳枝惶然看她一眼,乖乖停下,没过多久,外面传来金戈碰撞声,迅速拉近,姜妤敛眉,忽觉耳畔玉坠轻颤,侧过眼去。

  那是无数铁靴踏破宫道的震动,顺着宫墙游蛇般攀入,无数玄甲卫列队而来,围了宫苑。

  宫女内监受到惊吓,“怎么了?这是做什么?”

  姜妤透窗看到甲兵,起身出去,认出为首军官,瞳孔微缩,“你是靖王手下的人,为何这般阵仗?”

  她扫了眼门外,隐有猜测,心脏噗通一跳,“靖王在哪?”

  这军官是裴疏则心腹,不知为何一副玄甲卫打扮,冷淡道,“殿下在前朝理事,抽不出空来拜见您,不过殿下惦记着您成婚大喜,特命卑职带来了贺礼。”

  他将手一挥,旁边军士捧来一只方匣,呈到姜妤面前。

  匣子打开的一刹那,周围炸开此起彼伏的尖叫,更有甚者直接晕了过去,浓重血腥气涌出,里面赫然躺着陈兆的人头。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