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刑讯

抓住,“今天是什么日子?”

  影卫磕磕绊绊道,“五月十一,您…”

  “还有几天,派人盯紧,”裴疏则一字一句,几要把话咬出血来,“该抓的人,我亲自审。”

  *

  生辰宴那天,金陵城地方大员来了太半,命妇们的车轿占了半条长街,宝马雕车香满路,浩荡荡俱往开办宴席的园中去,热闹喧天,倒比公侯夫人过寿还体面,仆从们各相记档礼单,领谢名帖,忙得像过年。

  可等男女分席入坐,满院客人安顿好位子,逐渐有人咂摸出不对,眼瞧着园子里座无虚席,戏台上伶人们都开嗓了,上头尊位竟还是空的。

  府尹被迫接了安排宴会的苦差事,连带自己夫人也一块受累,夫妻俩从各自男女席面上出来,全都丈二摸不着头脑——主家人哪去了?

  李逊一脑门官司,逮着夫人吕氏就问,“靖王不见了,你可见着那寿星?”

  吕氏将手一摊,“何曾见着?官邸被把守着,连门都不让进,我看你那位殿下压根就没想让她出来吧!”

  “什么叫我那位殿下?你当我爱干这苦差事啊?”

  吕氏眼睛一瞪,掐了柳腰,“我看你是胆子肥了,敢这样同我讲话!”

  李逊急得直拍脑门,“姑奶奶,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命人火速去找褚未,却见原本在外待客的侍从跑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李逊神色从焦急转为诧异,“什么?抓住了?”

  侍从低声道,“褚参军的人来传话,殿下正在府狱刑审,您可先去府衙候着。”

  *

  府衙地牢内阴湿幽寂,一切光亮声响都隔绝在外,唯有暗室中的囚徒抬起头,身上锁链发出清凌声响。

  “好久不见,靖王殿下。”

  裴疏则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懒懒落在越文州身上,墨袖随意垂落,“我还不想对老师用刑,所以先见了你。”

  他声音漠然,“你是打算直接坦白,还是让酷吏们帮你开口。”

  越文州沉默片刻,“太子怎么样了。”

  裴疏则故作疑惑道,“大魏朝不止一个太子,有坚持新政死于非命的先太子,还有踩着先太子尸骨上位的废太子,文州说得是哪个太子?”

  越文州敛眉,“你是杀了他,还是废了他?”

  “杀头和废黜有何区别。”裴疏则轻哂,“你不会以为我会留他一线生机,幻想哪天能靠他身后余党助他东山再起,好指望他给先太子诸人的冤情翻案吧。”

  越文州神色一灰,“你都知道了。”

  裴疏则突然觉得有些吊诡。

  眼前这位表兄,说他清正,他能把救命恩人推出去顶罪,事后毫无歉疚之心,可若说他狡诈,又总透出股不容于世俗的傻劲儿。

  但他眼下懒得和他掰扯,“这很简单,因为你们愚不可及。”

  越文州痛心道,“疏则,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裴疏则哑然失笑,“这话更蠢。”

  “我始终觉得你非大奸大恶,可你都干了什么?朋扇朝堂,杀父囚君,挟持幼主,夫子没教过我们这样做人。”

  裴疏则冷笑了声,“你们高风亮节,光明坦荡,最后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哦——尚未灭族,因为姜妤求了我,用她自己换取你们苟活至今,你能活着在这谴责我,还是我这个奸佞给的机会。”

  听到姜妤的名字,越文州明显一怔,“你别动妤儿!”

  他动作幅度太大,铁链勒着腿骨,牵动腿间旧疾,疼得闷哼一声——七年前他试图把姜妤带出不羡楼,被裴疏则命人打折了一条腿。

  虽然后来接上,近日天气阴沉,想来还是疼的。

  裴疏则笑意敛没,逆着光线,锋利眉目明暗交错,面庞诡谲不清,透出狠意。

  瞧瞧,多么神鬼共泣的爱情,他为了姜妤甘愿自投罗网,姜妤为了他也甘愿屈从献身。

  自己险些都要被她前日的表演骗过去了。

  他心底涌起恶劣的念头,挑眉道,“她既是我的女人,为何处置,如何处置,都轮不到你来干涉。”

  “你有点良心,”镣铐哗啦作响,越文州冲冲道,“她为了你和我拒婚,病得险些死了,你这般行径,叫她情何以堪?”

  裴疏则轻嗤,“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不信,大可寻城中名医问问,九年前的冬天,可曾去昔日越府给县主会诊,金陵诸多圣手束手无策,姑父担心她死在异乡,才勉强将她接回京城的!”

  刑房内蓦地一静。

  “你撒谎。”裴疏则冷峭之色僵在面上,切齿道,“她拿我顶了你的罪,松口气还来不及,生哪门子的病?”

  越文州却明显懵了一下,“什么顶我的罪?”

  裴疏则已没心思顾及这个,“说她病重的事!”

  “我何必骗你,京中必然也有经手过她当年病情的医士,”越文州反问,“你如今权势滔天,若真想查,这许多故人难道还拼凑不出一个真相吗?”

  囚牢内陷入可怖的死寂,不知多久,裴疏则霍然起身,大步离开。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