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高曦月

  高曦月度过了很好很好的后半生。

  荣华富贵,福寿双全,亲友陪伴,儿女孝顺,子孙满堂,当真是晚景如春,任是谁都挑不出一个字儿的不好来。

  三阿哥和五公主两个人都争着奉养额娘,连带着两人各自的孩子,乃至第三代都盼着玛嬷多留在自己家里,像模像样地争风吃醋起来。

  这时候高曦月就会一边揽过来一个,笑呵呵地出来调停道:“亲王府和公主府紧挨着,共同的那栋楼墙上又是没有内门,玛嬷住在哪里,你们都日日在我跟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面坐在窗下的纯太嫔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活泼的孩子们笑容慈爱。

  淑慎长公主则放声哈哈笑着,拿着扇子指着高曦月乐道:“孩子们这是孝顺你呢,这样被争抢的烦恼,你是不是夜里睡着了都得乐醒?”

  又对着孩子们佯做思考,故意道:“亲王府和公主府,选了哪个都委屈了另一个,那不如就让曦月来我的长公主府住吧,哪里都不偏心——”

  当年三阿哥成婚开府时就将府邸位置选在了淑慎长公主的长公主府旁。后来璟妘的公主府又是紧挨着哥哥的,三座府邸就是连在了一块儿。

  远嫁抚蒙又青年丧夫的淑慎长公主人到中年,在嫁女后终于得以过上了含饴弄孙的美满日子。后来随着先帝病逝,太妃出宫、璟妘下嫁,日子就过得更热闹了。

  性子原就爽朗强韧的淑慎长公主如今更是笑口常开,年岁大了也照旧是个精神矍铄、爱说笑的老人家。她又在三人中年岁最长,家中也只有她能这样调侃高曦月了。

  三阿哥的幼孙听了这话,就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到淑慎长公主怀里,腻在她怀里如幼犬一般仰着头,用湿漉漉的眼神央求地瞧着她,搂着她的脖子撒娇。

  淑慎长公主就被他可爱得笑得喘不过气来,挨着她坐的苏绿筠就忙给她抚背,对高曦月笑道:“您被太后娘娘接进宫中小住的这些时日,孩子们都想您想狠了,如今是盼着一时都不肯放呢。”

  人尽皆知,太后娘娘与慧贵太妃感情最笃,有什么好的都惦记着她。

  因着慧贵太妃爱吃蜜柚,每年新进上的都最先送到她这里。每年去圆明园或承德避暑山庄消暑,太后娘娘也从不会忘记慧贵太妃。平日更是时不时接慧贵太妃进宫小住,两人说说话都是高兴的。

  可慧贵太妃每次入宫都只往慈宁宫去,就是小住,那也是要么被太后娘娘留在慈宁宫共住,要么住去宁寿宫。

  她从不往西六宫的方向去,也从未再去过她住了足足二十余年的咸福宫。

  只有家里人才知道,她不敢去的不是咸福宫,而是与咸福宫毗邻而居的长春宫。

  皇帝妃嫔不多,又极为孝顺,体贴太后娘娘和慧贵太妃的心思,并没让妃嫔住进长春宫。

  长春宫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就如封存了一段记忆和时光一般,这倒是与皇帝同样无意再让人住进去的永寿宫不同。

  永寿宫因为距离慈宁宫、养心殿最近,所以皇帝与太后商议过后,便将永寿宫设为宫中的筵宴场所,尤其用于在公主下嫁时宴请女眷。

  头一个再次设宴自然就是璟妘大婚的时候,她是从慈宁宫出嫁,但宴席依旧摆在了她长大的地方。

  而长春宫却因为封存着不好有他用,而就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新帝登基,太妃们不是迁居寿康宫,就是被成年的儿子接到王府荣养,并没有还停留在东西六宫的道理——

  东西六宫素来是皇帝的妃嫔的居所。

  如今先帝元后依旧供奉于此,一切摆设依旧照旧,可算是怎么回事呢?

  皇帝和太后自然不将这些风言风语放在眼里,高曦月却并不愿意如此。

  她知晓这是嬿婉的好意,这样做是为了琅嬅,也是为着给她留一份念想。

  可她却并不愿意让嬿婉和永琰为难,想来琅嬅也是不会愿意的。

  长春宫的陈设将来总是要变的,皇上不会,将来难道等老一辈儿的人都走了,大阿哥登基后还会为了一个没见过的长辈留着长春宫么?

  横竖长春宫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空留下摆设又有什么用?

  与其将来让旁人挪动了长春宫的物件,将那份回忆拆得七零八落,倒不如她自己来,起码还能留存住那些重要的。

  于是,长春宫一改陈设,旧日的物件有些送到了和敬与永琏处,给二人留一份念想,有些留在了嬿婉处做纪念,也有些不打紧的送回了内务府。

  莲心想去守陵却被嬿婉劝住了,但她也不想再留在宫中,就被永琏接走奉养。

  嬿婉让高曦月随意选物件带走,就是将整个内设都搬到璟宁的公主府也无妨,可高曦月并没点头。

  搬到了公主府和搬到了内务府又有什么区别呢?放到哪里,都不再是记忆里的长春宫了。她想念的是活生生的人,就是被冷冰冰的物件围成一团,也捡不回记忆中的温度。

  所以她只带走了一幅画。

  小主,

  与奉先殿供奉的皇后神像不同,画中人笑得温和端庄,却不像是木胎泥塑的菩萨,而有种活人的灵动劲儿,端秀也端秀得不死板。

  她知晓嬿婉也念着这幅画,见着这画就如见到了琅嬅人一般,仿佛她就含着温和的笑意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宽和又慈爱地瞧着人一般。

  只是她还是小小地自私了一把,带走了这画,一直携带在身边,日夜挂在自己的寝房之中。没事儿就和她说说话,唠唠家常,就像是那人还在她身边,等着随时在她讲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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