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妍避无可避,才不得不伸出手去时,心下惴惴焦灼着,门外突然传来小丫头脆生生的通传声。她眼睛顿时亮了,连忙起身冲着来人行礼,如久旱逢甘霖般喊出一声婉转的“爷——”。
丫鬟打起纱帘,宝亲王穿着簇新的亲王常服,噙着一抹笑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
闻声他的目光轻佻地在金玉妍仰着的娇艳笑脸上一点,眼里染上两分受用的笑意,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停。
宝亲王从两溜儿行礼的妾室中走过,径直上前,含笑按住了扶着肚子要起身行礼的琅嬅的肩膀,拍拍她的手道:“你身子重,还这样多礼做什么?”
他坐在了琅嬅的对侧,随手掸了掸缀着龙纹的袍角,温言一一过问了琅嬅今日的饮食脉案,嘱咐她善加保养,又吩咐众人安顺本分,不许惹福晋的恼,否则必要重重地惩治才好。
三阿哥弘时已逝,再无皇子挡在他与储位之间,皇帝越来越重视他,也越来越宠爱他。府中又是妻贤妾美,儿女双全,心心念念的嫡子也已经在福晋腹中,宝亲王只觉得无一件事不顺意的,年轻俊逸的脸上写满了扬扬意气。
万事舒心,他自然也有心力用心思在妻妾身上。尤其是琅嬅怀着他和皇帝都期盼重视的嫡子,他更是着意温柔体贴。
这样的体贴,让坐在下首的青樱侧福晋僵硬了脊背,也让陈婉茵和苏绿筠露出两分羡慕的神色来。
琅嬅端着笑脸应付完了宝亲王的体贴,他环顾一圈,又问起嬿婉和曦月来,琅嬅一一答了。
宝亲王这才笑道:“璟懿这丫头如今越发伶俐了,再往她身边添两个丫头跟着,仔细瞧着她护好了,不许碍了小主子玩耍走路,也不许让她跌跤。”
又笑问道:“我来之前你们可是再说什么呢?”
金玉妍终于觑到了插嘴的时候,忙堆笑道:“福晋慈爱,正关怀婢妾等呢,婢妾等都崇慕福晋,愿意陪着福晋说话解闷儿。”
她这般乖觉,旁人自然也都得夸赞福晋,一时之间七嘴八舌的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宝亲王自得于妻妾的和睦,脸上笑意更浓。
金玉妍微微低头,脸色绯然地顺势起身笑道:“只是福晋身边有王爷陪着是再好不过的了,婢妾等人杵在这里反倒是碍眼,不如婢妾等先告退了。”
琅嬅微笑却不容质疑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碍眼的?金格格太过小心了。”
她扭头对宝亲王笑道:“王爷来的正是时候,臣妾让徐太医给妹妹们诊脉调养,才发现青樱妹妹气血差些,需要好生调养着,旁人都好,只剩下金格格还未诊脉了。”
富察·诸瑛从琅嬅的坚持和金玉妍几番不动声色的推拒中察觉出几分不对来,起身顺着琅嬅的话将金玉妍压坐回原处,笑道:“你瞧瞧,福晋这样疼你,诊脉也惦记着你呢,金妹妹也别辜负了福晋的这番心意,更别讳疾忌医呀。调养好了身子才能给爷绵延子嗣不是?”
金玉妍心下暗骂富察·诸瑛是福晋的狗腿子,这样为福晋当马前卒,下意识回头瞧贞淑,心中隐隐有几分忧虑,福晋这样坚持要她诊脉,可是瞧出什么端倪和异常来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她和贞淑做得小心,除非福晋一早就派了人暗中盯着自己,否则如何能发现什么问题?
贞淑俯身为金玉妍挽起袖子,又摘下她腕上会碍着诊脉的镯子,用自己的帕子包了。俯身动作时两人视线一对,金玉妍从贞淑安抚的目光中汲取了些许勇气,砰砰直跳的心暂且安定了些。
她知晓自己若是再推拒未免显得太过明显,反而惹人生疑,事已至此只好落落大方地递出腕子,笑得爽朗道:“可不是?婢妾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没诊脉呢,福晋还能惦记着婢妾,当真是恩泽后院。婢妾定是前世积德修福,今生才有这样好的命,能碰着了王爷和福晋。”
徐太医搭了帕子垫着,垂首凝神诊了片刻,恭敬道:“这位格格脉象有力,身体底子极好,想来素日也是强健的,本是好生养的体质。只是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些血瘀气滞——”
他摇头小声自言自语道:“不该,不该啊,该是气血充盈之人,为何会发寒气滞呢?”
琅嬅扫了一眼盯着徐太医脸色微微发青的金玉妍,故作蹙眉道:“徐太医这是和解?”
就连宝亲王的目光也凝聚了过来。
徐太医沉吟又摇头,最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微微瞠目道:“这位格格可是近日用过什么极寒凉的食物,或者是药物,这才会脉象古怪?”
宝亲王微眯了眼睛:“脉象古怪?”
徐太医拱手道:“回王爷的话,这位格格身子强健,如燃烧正旺的火炉,可偏偏这火炉内有一块儿寒冰,所以微臣才说是奇怪。格格正是年轻力强,气血两旺的时候,若是从前用的药或是食物,如今这块儿寒冰不会经久不化,非得是近来才用的寒凉之物不可。”
金玉妍脑中一片空白,还是扶着她的贞淑暗中在她肘内一掐,她才醒神,茫然又惊愕地仓惶着一双泪眼,盈盈地望向皇帝。她捂着心口泣泪道:“婢妾年轻没经历,不晓得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竟于身子和子嗣有妨碍,还求王爷和福晋恕罪。”
小主,
苏绿筠已然吓白了脸,捂着嘴道:“府里哪来的寒凉东西,若是有,定然是特特下得害人!”
亲王的内宅女眷,若是日常入口的东西里有性寒味凉、有损子嗣的,那王府的采办和厨房也是不要命了。
宝亲王瞧着金玉妍这样胭脂滴珠,芙蓉泣露般凄艳的样子,神色先软了三分,安慰道:“太医说了,你身子强健,不会有事儿的。”
但扫视在旁人身上的眼神就没这么温和了,他执起琅嬅的手来,面沉如水道:“福晋有孕,大格格和大阿哥还小,府中绝不许有人钻了空子,干出什么阴司谋害之事。”
琅嬅扶着肚子,嘴角一抿,也正经道:“王爷说的